未成文

愿你能温柔对待整个世界

【全职同人】江山九夜·一尾琴


樵人归尽欲,烟鸟栖初定。之子期宿来,孤琴候萝径。

 

 

故事的开始发生在帝都,和所有传奇话本的开端一样,主人公们总是会在帝都最红的青楼里风云际会,香软红袖间突然天雷勾地火小鸡炖蘑菇,然后开展一段风风火火的绝世情缘,王杰希经常想,这真的是不能再俗的开头了。

 

但这个俗烂的开头却成了关于嘉末的这段历史中最正统的起篇。这一夜的传说还是多年后从王杰希那里流传出来的,这时后世才讶异,那三个曾经统领九州多年的名字竟然早早就聚会于章台柳巷,而很多惊天的巨变,便从那一夜开始便已暗流涌动。时隔多年,年月早已不可考,王杰希只记得那是个刚下过雪的晚上,史书以“霁雪之盟”来开始往后纵横捭阖的岁月,字里行间充斥着日后无数的杀伐血腥,但对王杰希来说,那不过是个有些安静地过分的夜,

街上往日的喧嚣早已被雪吸收,只剩琴声悠悠从香薰过的屏风后袅袅渡过来,清清凌凌,直教人不知今夕何夕。

 

“燕王时年廿一,得拜帖于阶前,方欲弃,然……

错的,王杰希摇头。他当年不过一个年级尚轻的世家公子,去赴一个旧友的约罢了。他递帖的名片上的身份微草雪庐主人,这是王家明里的身份,他的另一层身份是帝都的暗卫统领,王家历代最年轻的当家,虽然这些让他当年在帝都响当当的名号,和日后的威名相比,都只是皮毛而已。

 

王杰希生在世家,自然对风雅之事是惯熟的,虽然不专精琴艺,但也精通乐理,但那屏风后的琴声却清冷异常,不似古琴之风,婉转间透着凛然寒光傲骨,竟然让王杰希听不出是什么乐器,什么曲子来了。

“别猜了大眼,是箜篌。”叶修毫不客气地占据主座,神态慵懒,修长指尖随着乐点轻敲,十足一在十里红软温柔乡里泡大的公子哥的模样,除了身后的一杆纯精钢打造的长枪,一点武人的刚勇也无。

 

幕后的人悄悄晒了一声,乐声却衔接的毫不含糊,一个千回百转的转音之后,杀伐之气泠然而出,快流击柱浩浩汤汤,辅音森森侧侧平添悲壮,压抑过所有的情绪一起爆发,细细密密地砸在琴弦上,如骤雨锵锵,然而快速的奔流之后却无丝丝细雨衔接,直接是一个惊雷,骤然安静如霁雪之夜。

 

“好,好,好!”琴声静下来后,首先是叶修鼓起来掌,不顾这狭小暖阁里掌声是如何稀稀拉拉,“静雯公主之后,也只有你能弹起凤尾箜篌了。”

 

原来是凤尾箜篌,王杰希只听叔父说过,这种箜篌需要百年以上的梧桐做底,琴弦用极北之地的山泉水浸泡过的鱼肠线制得,工艺极为繁复,而制式又过于贵重,自古木山匠人去世之后,工艺年久失传,竟一把也未能做成,世间遗落不过四五尾,难怪这样的音色连王杰希也不认得,想来如此名琴妙人,也只有叶修能寻得了。

 

屏风婉婉打开,露出一个淡天青色的青年人,身穿大毛,皮肤晶莹似雪,和他对上眼睛时,连王杰希都不由得瞳孔微微放大,眼波含水陌陌而瞳色却深沉墨黑,嘴角似笑非笑不知多勾了多少风流债出来。

青年盈盈一拜,“在下蓝溪阁阁主喻文州,幸会微草主人。”

“喻兄的琴声如仙乐入耳,王某一失神未曾还礼,还望恕罪。”王杰希也弓腰抱拳,“只是听说蓝溪阁风水宝地,汇聚近万本兵家古本,然而远在岭南,寒冬腊月遥赴帝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来看望吗?”

“看望谈不上,投奔还确切一点。”喻文州指尖轻指向叶修,王杰希才发现长袖下的素白指尖一直如秋风落叶一般簌簌颤抖,“帝都的上元节繁华热闹,九州未有能及,想来一见罢了。”

 

“文州,说人话。”叶修哂笑,“来红馆的士人,不过求三样,美人,美乐,和盟友。前两样这里都有了,最后一样,也只差希大少一句话的功夫了。”

 

喻文州仍眉目含笑但面色已然冰冷,这次是礼数全周的向王杰希拜倒下去,“文州资历尚浅,虽直接求于帝都暗卫统领实在僭越,但文州驽钝,又在帝都无根基人脉,所谋之事,难于己成,但求王统领一箭相助!”

“没有加过朱泥的玺印御章,我从不杀人。”

“不是人,是一只鸽子而已。”少年人又淡淡地笑了,像安静地花开,“若岭南有王府的信鸽,一定会最先经过足下为帝都部下的暗哨,叶将军同我说过,只足下一人,便有千万只加急的信鸽,也是飞不进帝都的城墙内一寸的。”

 

王杰希的箭术当时堪称帝都第一,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叶修在骑射这一行上也不得不逊于王杰希一头,他十九岁与上任暗卫统一同登时城墙的时候,于三百米外便看出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混杂了一个正在通缉的异国细作,一箭射落其人头上的布巾,连都护也大惊于这少年箭技,和这万里无一的识人眼力,第二年就不顾年龄和资历把位子传给了王杰希,王杰希的箭技也从此闻名京城。

 

王杰希是个好箭手,因此也极爱惜自己的箭,他绝不会是浪费自己的箭的人,哪怕一支也不能!王杰希早已收起了闲散姿态坐正了脊梁骨,双眼微眯几乎看不出双眼大小的区别。他年幼上位,纵横联合铲除异己从来没少做过,但是这样欺上瞒下暗中协助却也是头一遭,王家家大业大,不在乎瘴岭之地能呈上的奉给,然而若事败,这京城虽大,却也无他的立足之地!这样的买卖王杰希不傻,但是既然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提出,他王杰希也有兴趣愿闻其详。

 

喻文州向来长袖善舞,自然不会留半截话给人揣度,“九州之内,岭南最为式微,连正式的名字也被人未曾取过半个字,又地处边陲,区区小国,不图霸业闻达中原,但求人民兢兢业业足以自养。国内丘陵嶙峋,谷物不丰,牛羊不兴。气候湿瘴难以存兵甲,地貌嶙峋无以产神驹。一切军备,皆来自王府,仰仗帝都。这几十年来战事已少,军队疲敝,人数冗冗而毫无战力,直耗得军备空虚。西南多匪,军不仅能治,且助纣为虐多方劫掠相与,人民岁苦不堪言,但奈何无甲无兵!此中积怨已深,文州不再一一多言。一言以蔽之,岭南的近年要变天。即便是手持木杆的乌合之众,也有信心踏破汤汤河水,直捣宫墙禁院!然岭南王与皇族素来交好,又有姻亲相连,怕是数表之下,就有轻骑从帝都绕道宁州,使起义腹背受敌。好在岭南地处偏远,陆路水路到帝都都需半月时间,若要救急,只有信鸽,这一路虽然简单轻便但围堵却极为困难,文州思来想去,只有求助于足下您了。”

再抬眼,那人依旧是温和的,谦雅如玉,但又坚若磐石,微眯的双眼竟透出丝丝冷意来。

 

 

王杰希叹口气,喻文州虽然不是故知,但是这话也并不假,他的表弟刘小别曾游历过岭南名川,也曾对王杰希说过,那里景色优美,人民淳朴,奈何赋税颇重,为避赋税而铤而走险者多有之。此次让他意外的是喻文州,看着是一个文弱君子,但对于刚刚认识的自己,就敢全盘托出,简直是不知道该夸他胆识过人,还是没有脑子。

“你要弑王自立?”

“岭南王两女一子,幼子不过三岁,用来废除旧制,扶植傀儡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微草的好处?”

“出让澜沧运河的全部经营权,以及以后微草堂一切草药,愿全数供给!”

 

“大眼你不要压力太大,“叶修听两个人讨价还价客套来去早就不耐烦了,早早抽出不离身的烟管,“你管那些南方佬怎么折腾啊,不过是让你射几只鸽子而已,被抓到了就说是士兵想野味了,帝都的鸽子那么多,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是来自岭南的啊,大的那只还是小的?要不是我明年要给陶相国打理下西域,我也想给文州射鸽子啊,炖党参吃正好壮阳滋阴……”

 

“那是你!”王杰希也不禁扶额,正开口欲言,却听见窗外吵嚷起来,不由得噤声,雪天本来客人就少,红馆早就被叶修包了场子,还有谁在这附近呢?

 

打开窗台,却正是自小跟在王杰希身后的表弟刘小别,和另外一位年级相仿的年轻人战作一团,一时分不出高低。刘小别的武功是王杰希亲自下足功夫教的,他天生底子又好,一招“扫雪烹茶”的剑术用的出神入化,在帝都除了王将鲜有对手,然而这淡黄衫子的青年也不过二十左右,王杰希向来没有见过,却逐渐占了上风?!

 

心惊之下,王杰希不禁喝止,高手相遇打的自然好看,连自己也不禁贪恋其那几道上下翻飞的剑光起来,却见那淡黄衫子的少年虚晃一招,在快速的出招中突然身形轻偏,却正是卡住了刘小别视觉的死角,刘小别手下出剑仍快,却失了章法,另一位立刻利用脚步调整的空档,向后拉开距离,压低身形,两指搭在并不厚重的剑背上,如同一只灵猫,弓起了腰,和刚才飘逸快速的剑花不同,这是极静的一剑,连剑上的流光都似乎忘了流动,王杰希眼力惊人,立刻判断出这一剑,小别绝对躲不过!

身体早于呼喊做出反应,王杰希半个身子已经向外探去,欲救自家表弟于剑下,正欲跳下时,身边一个淡淡的声音立刻响起,“少天,别闹了。”

这一剑蓄势极大,但话音刚响起时,剑气便如水波般散去,荡起了点点水花,掠起了刘小别的散落的鬓角,这时他才惊觉,天气着实是很凉了。

 

“文州,这次真不怪我,是他先挑事的,我本来想偷偷打发一下就溜走的,不过虽然这孩子剑术一般,但是身法倒是快,一时半会没有缠脱掉,就打了起来,放心吧我收得住势,绝不会真的伤人。”黄衫的少年郎双眼在黑夜中晶亮,不似请罪,一张脸写满了“我帅不帅帅不帅”的骄傲,弄得王杰希更想扶额了。

刚刚被落了下风又被称作“剑术一般”的刘小别已然面色紫涨,“半夜三更,你偷偷站在这里,绝非善类,若不是居心叵测,看到我又怎会逃走?”

刘小别日后如果知道黄少天的嘴炮功力,那肯定是宁可吃瘪也不会轻易挑衅这个话唠的,好在黄少天酝酿好感情开始反击前,喻文州已经及时制止了这一惨剧。

“少侠错怪了,这位是我的友人,我仰慕微草主人已久,特邀一叙。我身体不好,又逢雪夜,少天担心才会在此时等待在外,让少侠操心了。”

 

“夜深路滑,小别你还是早些回家吧,一切都有我在呢,勿让令堂担心。”王杰希也打发起了自己人,“明日我再去看望你母亲。”

 

刘小别恨恨地走了,只剩下黄少天显然一副没得到夸奖而不甚如意的样子,干杵在那里,喻文州也有些好笑,凑近小声到“少天,糖饼家的梅花糕今晚应该做好了,你替我看看有没有最热出炉的一摊,等我这里结束了,便接我回去一起吃。”

 

“噫——你早说你爱吃那个啊,我下午逛的时候就去买了,干听你们墙角都快冻死了,你等着啊,本少一会便回来——”

对着那个风一样的背影,喻文州也只能轻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门帘,转头道

“少天不懂规矩,让二位见笑了,文州的话都被这风吹凉了,王统领一向果决,敢问足下意下如何?”

“喻阁主言重了,我王某一介武人,阁主金口玉言,文质斐然,可惜我只记得断章片语,虽想记诵却力不及能。阁主远道而来贵为客,要想吃几只鸽子,那我自然尽力。”

“若足下能真的射的到,还希望能分喻某人一杯羹啊。”喻文州结盟初成,自然欢喜但神色依旧谦和,“我那一曲《临安遗恨》就算是鸽子汤的定金了。”

 

 

 

“喻文州这个名字我总觉得熟悉,”重重道别后,黄少天已经把喻文州接到了备好的马车上,王杰希留在后面解开与叶修的名驹并骥拴着的马辔头,在叶修耳边低低道,“是那个以《战国论》一文声动九州,因而改名文州,十岁便名满帝都的喻文州吗?”

“呵呵,你认为这样能耐的人物能产出几个,还要重名重姓?在你面前的,就是那个喻都尉长子,静雯公主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啊。”

“我想了好久也没想到是他,倒是也难怪,这帝都,已经十年没有喻姓之人。”王杰希的眼中浮现了一丝惋惜,“那么他想要的,肯定不仅仅是岭南而已。喻文州不像是不懂礼数的人,以一曲箜篌来支付定金我本觉得多少有些儿戏,如果是那柄凤尾箜篌和绝世的《临安遗恨》的话,也许是我多赚了呢!”

“你自然是多赚,若是他公开在红馆卖曲,便是你微草堂如此挥金如土恐怕也难吃下呢!这曲子被称为万军之曲又岂是白叫的?雪天里我看文州脸都有些发白,内里不知耗了不少气力,怕是一个月都弹不得这琴了。他说身体不好,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病美人素来惹人怜,我年少和文州又本是是好友,也算是帮他一个忙,倒是你答应的比我想象的快多了。”

“我本不想答应他的,他那双手,连箜篌急弹都会抖,是握不住刀剑的……直到我看到了那个黄衫的少年。喻阁主有帅才而惜无将之才,黄少天有将之才而不足以成帅,此二者相辅相成,天下可得而未可知。”

“大眼,你识人天下一等,那将帅之才皆有的你说这九州有几个呢?”

王杰希楞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

“大眼你是不是傻!哥不是站在你面前嘛!”

 

 

从嘉王朝失去对岭南的控制开始,分裂与独立的烈火在九州大地上不停烧起。毁灭总是比建立来的快的多,乱世里,王杰希时常还会想念那一尾琴声,那时年少,总觉得日后有机会再叙再听,但是再见之时,却已是刀剑相向,只剩下兵器锵然相撞的声音了。喻文州和他绝世的曲,王杰希终此一生,也不过在那个霁雪之夜听过一次而已。

***






不是九州paro 的九州paro 九州里没有岭南这一国,对应起来应该是越州,但是越州更加让我觉得像是巴蜀,还是改成岭南而已。


复健了两年的我……【再见】

终于动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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